路秦/降落
*吸烟有害身体健康
*短打 2k+
*只是好好睡一觉
-
夜里十一点左右,路铭嘉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,打算顺路去锁会议室的门。说实话离办公室不近,要换其他人大概会假装忘记直接走人。
可惜他不能,敏感身份给人的压力是足够大的,因此他总是想着,再敬业一点、再热心一点、再勤恳一点、再不怕死一点……
但说到不怕死,谁也比不上这位。
路铭嘉盯着秦驰:一半搭身上一半掉地下的大衣,袒露在空气中的膝盖骨,针筒安然地滚落在旁。
他简直匪夷所思,不是没见过下班不回家的,有蹲宿舍的也有呆在工位不肯走的,可睡会议室实在是头一回见。
愣了半天,路铭嘉轻手轻脚地靠近,替人把大衣往上拢了一下。没成想窝在椅子里的人像是浑身都装了传感器,衣服碰上肩膀的瞬间剧烈地挣动一下,几秒后就睁开眼睛。
墨一样的瞳仁,漆黑的,那么清晰的轮廓。
秦驰只看一眼这个无措的年轻人,弯下腰去捡自己的针管。
然而金属棍子上粘层海绵,实在不是给人睡觉的地方,他也早不是什么年轻人,腰部肌肉承担不起这重任,因此弯下去后就没能再直起来。
路铭嘉眼看着秦驰忽然用一只手扶住桌沿,骨节在清瘦的手背上鲜明地突起,再过两秒开始发颤。
他慌忙凑上前,架住肩膀把他撑起来,针管也捡起来放身前桌上。
秦驰靠住椅背咬牙,酸痛像是要在他腰上腐蚀出个洞,他没忍住攥紧拳头,面上却一点疼痛也不显。
路铭嘉就在身边用一种特别小心又担忧的神情看他,他没来由地心想,这回怕是给这小子吓一跳。
“秦……队,你好点了吗?”过一会路铭嘉小声问,伸手去捏秦驰袖口,“今晚要大降温,你怎么穿这么一点?”
秦驰摇头,平静道:“我有外套。”
年轻人梗住,过一会还是没忍住,小心翼翼地问:“秦队,你怎么睡在这?这也没开空调,多冷啊。”
“清净一点。”他简略地回答,皱起眉头,“这么晚才走?”
路铭嘉听到这回答,一下子想到他刚刚惊弓之鸟般地惊醒,和额头上映射冰冷灯光的汗,一瞬间心脏几乎要蜷缩成球。
他只能移开视线,盯着桌上的针管。
这人到底把多少东西压在心底,怎么会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。
秦驰半天没等到他回话,把自己裤腿拽好,顺手把针筒塞进兜里。他按住桌子站起身,外套草草披在肩膀上:“你路上慢点。”
“哦。秦队,你去哪啊?”
“抽烟。”
路铭嘉跟在秦驰身后两步下了楼,期间几次想去扶他,都被秦驰用没事两字打发。
近两天空气质量都一般,云缀在最下端,天色被洗出发紫的晦暗蓝色。
秦驰就立在这样的背景中,楼道灯光偶尔落在他身上,黑风衣却一点亮都不反射,寂沉地垂下来,透出一种利落又萧索的情绪。
苍白的烟杆咬在牙齿间,末端燎出的火星明亮得吓人。
路铭嘉站在另一侧看秦驰齿前的焰光明明灭灭,在视线里留下一个消不去的光点。
简直目眩神迷。
这是夜里几点钟啊。
这么晚,世界好像都死了。没人像他俩一样站在一起,陪着秦驰抽一根烟。
路铭嘉感觉自己被一团梦境吞没,寒峭的春三月,黯淡的飞蛾翅膜掠过去。
他站在那,仿佛能摸到秦驰的眼睛。
于是他开口了:“秦队,今晚上,来我家住吧,可以吗?”
秦驰顿住,烟还咬在嘴里,只用几根指头夹着。
他从烟熏雾绕里抬起眼睛,眉骨的折角锋利,眼尾平缓地延出一条浅淡的线。眼珠漆黑。
“怎么了?”他问,随手把烟在手指间搓灭。
年轻人盯着视线中明亮的光点:“不要睡会议室。”
“……”秦驰沉默,过会眉毛不自觉地、但又有点僵硬地放松下来,他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,“我睡眠不好,你明早上可能会迟到。”
“我不差这点工资。”皱眉的动作转移到路铭嘉脸上,他从兜里掏出车钥匙。
“尽扯淡。”尾音带着一声笑,秦驰走到路铭嘉旁边,“开车吗?”
“嗯。”
上车前路铭嘉犹豫一下,到底让人坐副驾还是后面。副驾太亲近,后座又衬得他像司机。虽然给秦驰做司机也合情合理,他还是私心想让人往前坐。
秦驰倒是没反应,随手拉开副驾的门就坐进去,安全带都系好了才问一句:“可以坐你副驾吧?”
路铭嘉点头如捣蒜。
路程不算近,但路铭嘉车开得很稳。他有心想让秦驰在车上就能好好睡一觉,可惜这人就像是打过兴/奋/剂,安谧稳定的风声从耳边流淌过去,也休想唤醒他一分的困意。
一转头,还是能看见秦驰平静的侧脸,路灯一轮一轮地抹上色彩。
他只好开始闲聊。
已经忘记都说了点什么,只记得他就像个出租车司机东扯西拽,秦驰偶尔回应。
进小区后他专心找车位,车里气氛回归沉寂。
秦驰突然开口:“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。”
路铭嘉僵住,车身几次没调正。他啃了半天嘴唇上的死皮,才嗫喏:
“秦队……我家,只有一张床,你可以吗?”
他小心地瞥人发怔的神色,一边帮忙拉开车门,脉搏突突跳。
秦驰没回答,下车的时候却终于垂下眼睛,扶住路铭嘉伸过来的胳膊,靠着他走进楼道。
到家后秦驰去洗漱,路铭嘉忙着找衣服收拾床,然后秦驰出来到床上,他再去洗。
等洗完出来,卧室里只剩一盏夜灯。
路铭嘉用毛巾揉自己的头发,还是忍不住说:“秦队,幸好有你今天来陪我,我……”
他愣住。
秦驰侧缩在被子里,睡衣有点乱地掩住他半边清瘦的脖子,眼角斜上方是一块疤——他枕着自己的胳膊,悄声无息地睡着,路铭嘉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。
睡得像是窗外的夜晚。
这才算一次降落。
End
*评论摩多摩多...
评论(15)